牛市逼空量化巨头

作者：寻瑕记

题图： 寻瑕记微信公众号

这三年，我常常写量化。

《量化机构拥护监管倡议书》，写于2021年9月，那是量化规模顶峰、业绩顶峰、热度顶峰的高光时刻，是券商写研报说“私募量化占据A股半壁江山”，是众人指摘量化“交易趋同加剧波动”，是量化机构努力寻找正义大旗的峥嵘岁月。

《杀一个量化祭天》，写于2021年10月，那是中证500从7688.6的高点坠落的反思时刻，是市场对量化逐步妖魔化，让“量化滚出A股”，是道义放两旁，利字摆中间的私募分家潮，是量化为一切的一切背锅的开端。

《借量化人头一用》，写于2023年8月，那是8月28日，万千利好化作冲高回落，著称一座股民英雄纪念碑的历史时刻，是量化被千夫所指万人唾弃，是神经网络网不住、深度学习学不会的舆论危机。

《微盘股、DMA和量化的抱团》，写于2023年11月，那是主动权益募集式微、量化资金崛起、微盘股抱团日渐拥挤的巅峰时刻。是DMA逐渐走向末路的钟声。

《量化何以至此》，写于2024年2月，那是非线性因子一朝错，雪球、中性、DMA皆落索的凋零时刻，是2007年华尔街的Quant Quake，在中国，在A股，在2024年的第一次巨震，但巨震，只是开始。

《游资大战量化》，写于2024年5月，5月20日见证了许多大类资产阶段性的巅峰，只是那时的我们，并不知晓。无敌风火轮在日内爆拉15个板块，游资立下互不接盘、不参与日内交易、不给量化喂语料的宣言；量化忙着应对国九条之后的程序化报备、模型升级和负债端赎回，没有人知道，缩量低波到5000亿的日子，一眼看不到尽头。

整个2024年，量化策略遭遇了许多次暴击。

2月的微盘股危机（年化贴水一度超过50%），4月的国九条冲击（微盘股指数单周下跌-12.11%），6月的退市风暴、程序化新规和小票危机（微盘股指数单周下跌-10%），直至9月大盘绝地反击，股指期货二连板，量化中性再次折戟....

也没有别的话好说，只能轻轻地说一句：

“一个好alpha，一年能死四次”

10月18日，某量化巨头宣布放弃中性策略。

此情此景，很难不让人联想到，2021年1月，那场席卷了华尔街，名为GME事件的散户运动。

第一天，公司加入了三位新董事，开始向数字零售商转型，释放利好。

第一天，三巨头合力出实招，真金白银稳市场，释放利好。

第二天，空头代表香橼公开看空GME，称gamestop的股价会跌至20$以下。

第二天，回想上一轮牛市，仿佛还是昨天，利好冲高回落，留下了满地长上影。

第三天，WSB的论坛里的25万美国散户，决定冲向华尔街，买爆GME，让大空头们见识一下美国韭菜有力量。GME的股价从一开始的4$，直逼150$。

第三天，抖音里的无数韭菜，决定冲向大A，买爆大盘，干字当头，预期转向，万亿成交，5000家上涨，直取3000点。

第四天，华尔街拔网线，暂停交易。多家券商也被官方禁止买入GME，只能卖出。“真亏钱的时候，华尔街也耍流氓...”

第四天，X交所宕机，无法报单撤单，创业板涨停，股指期货涨停。“你看吧，赚钱的时候，股票都买不到...”

第五天，马斯克一句“Gamestonk”，彻底点燃多头战火，YOLO（YOU ONLY LIVE ONCE）的宣言，像一句蛊惑人心的咒语。GME股价已经高达347$，累计上涨了1864.44%。

第五天，格林斯·潘亮相，为多头注入珍贵信心，“人生能有几回搏”横扫，彻底点燃科技股热情，满仓搏一搏，单车变摩托。远月股指期货、科创类ETF再次冲击涨停。

第六天，在GME事件中铩羽而归的香橼创始人Andrew Left在Twitter上宣布，在发表做空报告20年后，将停止做空研究，并将继续专注于针对个人投资者的个人做多机会。

第六天，某量化巨头宣布放弃中性策略，称因市场环境变化，对冲系列产品难以同时取得收益和缩小风险敞口，潜在收益风险比明显下降，未来收益将明显低于投资人预期。

动物精神的利箭，穿过时空的苍穹，射中了大洋彼岸的空头。

大盘与GME，抖音与WSB，香橼等对冲基金与一众量化中性策略，历史的轮回像一个黑色幽默， call back着堂吉诃德式的开头，欧亨利式的结尾。

在GME事件中，空头共计损失197.5亿美元。空军总司令香橼公司一败涂地，连带着Point727.5亿美元，Citadel20亿美元，系数赔光；Melvin直接爆仓，一度被传濒临破产。

在这轮狂热而迅猛的牛市中，量化中性伤痕累累，9月27日就曾传出有部分量化中性策略因流动性管理不善，期指空单面临强平；亦传出有杠杆中性产品爆仓清盘；普通中性产品单周回撤3%，大部分都浮亏在基差上。

与此同时，ETF承载着众多散户的做多热情，成为本轮牛市最强音。基金经理的困境则是既跑不赢ETF，也买不了ETF，还要面对基民赎回买ETF的压力。

自9月24日至今，混合偏股基金涨幅15.78%，“科技打头阵”的芯片ETF（芯片ETF159995），累计涨幅达到了70%，科技线的热门个股都在前十大里。

指数化投资渐行渐近的时代，ETF要颠覆的，恐怕不只是主动权益的阵地，还有量化策略的超额，套利策略的空间，和未来很长时间内，增量资金的话语权。

基差会回归，超额会修复，但对于量化机构，尤其是对于手握万千显卡，超算堪比篮球场的量化大厂而言，是否还要保留中性产品线，从来不只是业绩问题，而是商业问题。

从短期波动来看，ETF带着权重股上涨+股指远月涨停这个组合，在短短两周内出现了两次，前者带来负超额，后者带来基差升水，对中性策略的超额和基差造成双重打击。

从中长期商业模式来看，震荡市里，市场波动温和，量化超额稳定，杠杆中性是自营盘赚钱的稳定来源；普通中性是资管条线上规模的有效途径。一旦市场如2014年指数快速上涨、基差迅速扩大，杠杆中性超额回撤+基差亏损，赚不到钱还可能赔钱，普通中性跑不赢ETF，业绩报酬也比不上指数增强。

普通人的投资，越是求稳，往往越难。

因为稳定的东西，是靠牺牲波动换来的，大概率的、稳定赚小钱就意味着小概率的、可能亏大钱。

长债怕通胀，红利怕泡沫，非标怕爆雷，雪球怕敲入，中性怕双杀，套利怕黑天鹅，就连最稳妥的货币基金，在最狂热的牛市，也怕踏空。

所有看似低风险的策略，都有不可逃避的尾部风险；所有看似稳定的策略，都在日复一日的稳定中，逐步累积脆弱性。

政策利好接连落地，每一项都颇具深意。

互换便利利好ETF，ETF增量资金利好权重股，权重股增持回购利好大盘，互换便利-增持-回购-分红的风火轮，不停歇的往慢牛驶去；市场的风格被国九条的车轮碾过，都变成了高质量的形状。

投资没有炼金术，幸存者，才能下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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